the confessional, the wandering, the lichtung  









展览概念“皮肤地形(Terrain of the Skin)”来源于对皮肤作为多层级物质结构和生物模型所裹挟的隐喻以及领地(territory)作为一种带有主权色彩和边界感的关系线索进行的重新审视和反思,以女性主义视角从微观亲密同时也宏观抽离的层面,建构一个与自然神秘勾连的、与当代物质文明相对的时空历史和亲缘想象。通过讨论狭义的皮肤即生物身体到广义的皮肤即社会身份外衣、地质结构等,解离当下具有人造边界的意识形态,逃脱关于攫取和控制的雄性美学,从而建立另一种虚构与非虚构相间的真实。



在此我们试图扩张对领土和边界的讨论,丛最小单位的私人领地即身体开始,再到国家、种族甚至地缘,这些包括包容和排斥的表达逐步形成,它是在社会和个人行动中被制造、被赋予意义和被破坏的。艺术家们的实践通过多重意义上的虚构使这些定义和身份坍塌并且消解了边界,当去领土化(deterritorialization)、再领土化(reterriotorialization)、渗透边界(permeability of boundaries)后我们得以更加接近梭罗的“荒野”。





【基质】

陶伊的实践是试图重新认识世界的本质和其运行的基本规律。她的绘画往往是从胚胎即一个螺旋式的子宫开始生长,不断集合微单位的细胞分子外化为一个意识中的物质不稳定结构——注射、孕育、熔化、分裂。这种以分子化的物质作为基础单位进行的向内探索,表层之下人体内部的激烈对抗提示了一个将外部世界以元素解构内化的途径。雕塑则体现了这个向外发散的过程,材质的转化模糊了相对定义,当皮肤成为可穿透的结晶容器,耳朵和废旧电视天线结合成为人造信号,这关于如何将生物身体的潜意识衍生并以其勾勒外部世界的内循环。



【纤维】

纤维是皮肤深层的组织,连续或不连续的细线构成的集合紧密地结合于同一个平面。裴彦清的绘画呼应于此,使用灵活的细长笔触和渲染痕迹,于事物之间建立新的秩序。生物如何在一个复杂和混乱的整体中相互联系和相互依存,相对独立的躯干与自身以外的他者纠缠在一起,另类的互动正在发生。当人体、动物、植物借助彼此的能量共生,泛灵化的混沌生成了形式化的重叠场景,新的让渡主权的栖息地诞生。这个新形态的空间领地不再是稳定、牢固和具有可靠边界的,而是陌生的、偶发的、异域的和未被驯服的。



【脂】 

脂关于裸露的身体、欲望和性。黎雨诗的摄影中,身体常常作为一个表演元素被调动起来,构建不同于常规社会角色和权力的具有戏剧张力的梦境。在私人空间范畴内的情欲场景中,黎雨诗将其置入公共化的两性关系的层面,颠倒主动和被动关系并叠加离奇的元素如食物、动物,破除了关于性别的凝视和二元划分,在褪下社会身份的外衣后,这些可疑的、情色的故事同时成为挑逗的宣言。关于传统的性别划分、平衡是如何被破坏和可破坏的,如何建立新的、平等的、拥有非单一的性主体的社会场景。



【腺】 

蔡宝贤的影像和写作,所交织的是对非具体事物的描绘,释放的是关于不可见、不可知和难以言喻的历史与社会政治复杂背景的绵延共鸣。无论是影像中游走于重庆街巷中的第一人称灵魂还是西伯利亚永冻土下亿万年前就存在的微生物的呼吸,指向的都是对时间的回溯以及对人和土地深层关联的追寻。在现代性的足迹下,个体与时代的物理联系和精神归属不断失衡、摇晃,蔡宝贤通过拆解和重组口述历史、民间神话复兴古老的智慧和本土智慧,继承自然的精神遗产并将其与日常生活交织产生可持续的关系。



【革】 

革是去除毛发的皮肤表里,显现出暗含的更为光滑的几何纹理,任佳琳的绘画即是对自然景观在放大视角下的重新剖析和联想。任佳琳的绘画常常以折叠的视角捕捉自然之物表现出相似性的瞬间——具有肉身的石头,会飘散的蒲公英月亮,镜面下疑似鱼的水草等。这些视错觉图像的交互指引的是一个个临时性的场所和集合记忆经验的场域,它的尺度拉长和放大的不是刻画的具体事物而是任佳琳一次次跨越熟悉之物的惯常认知逐步建立的所习得的新的经验,如何看待自然和重新看待自然成为任佳琳不断迁徙之中的疏解和安慰。



【趾(甲)】

趾(甲)是身体末端和躯体外的壳,指向一种可嫁接的混血生长。曹舒怡的实践试图突破物种间的划分阻隔和单一的时间维度,呈现了具有流动的身体的冲突集合体。生物结构中的他者及他者的他者,动物/植物/真菌/矿物和寄生于她们的藤壶彼此交融,她们同时腐烂又生长,古老又未来并且与有害物质在漫长岁月中共生。另一个层次则是关于生命的循环,跨越地质时间的混合化石质感,浪漫化的物竞、侵蚀和灭绝制造了一个在场的自然的新生(afterlife)。曹舒怡重访过去的痕迹并基于此再创造了一个离开人类叙事的地球历史,揭示了一个悬置可疑的人类特权后可能的未来图景。





六位艺术家实践中的个人叙述以不同程度的虚构铺陈开来,这可能不是一个科学理性的线性叙事,但引发了诸多启示和巧妙地提出了政治意义。同时,这是一个对现实世界做加减法的过程,更重要的是这些加法实际上是为了减法,是以个人尝试去撬动世界。如果固化的认知和社会意识形态因此得以流动起来和流淌下去,就能够以肉身在无数且多重意义上的领地上演多种革命,想象一个另类意义上的前苏联政治理论家列夫·托洛斯基(Leon Trotsky)口中的“无需签证的星球”(The planet without a visa)。